就这么站在了那里,挡住了长明灯暗的火光,
于是,下方跪坐着的白面十二单的身姿,便被完全挡在了影子里。
灰原初站在殿下,远远望着这一幕,有一刹那,突然觉得那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彷佛都是非人。
——如同无声嗤笑的鬼,与沉默的神。
总算在下一刻,男人又转回身来了,露出人类的脸来了。
他朝殿下看了一眼,与灰原初对视一眼,然后举起一根手指:“首先——”
这句话就只有两个字。
话音落下的同时,关墟突然“哗”地一声,将手中木勺里的水,全部往斋王代的脸上泼去。
灰原初再次意外地扬了扬眉毛。
不仅是因为关墟突然的动作,更是因为他清楚地看到——水根本就没有泼到斋王代。
在距离少女十几公分之外,像是撞到了什么无形的屏障,水就那样凌空流淌了下去。
……这就是刚才隔绝他的魂之蝉窥探的屏障,在面对有形之物时候的另一种形态?
灰原初若有所思。
然后,他的思考又很快突然升起来的情绪气氛所打断。
水一滴都没有沾到斋王代的身上。但即便如此,灰原初仍然感觉到了,少女此时的内心,正生出一座愤怒的火山。
但下一刻,愤怒又被少女强行压抑了下去。
——忍耐。
要忍耐痛苦。
更要忍耐愤怒。
关墟拢起手来,回头又望向了灰原初:“——看清楚了?”
灰原初点了点头。
于是,男人又举起了第二根手指:“那么,其次——”
然后,他回过头去,再次将木勺朝着斋王代扔去。
同样,在少女面前不远处,木勺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而弹开了。
这一动作虽然没什么伤害,但仍然充满着侮辱性。于是,灰原初自然再次感受到了少女升起的怒意。
然而,她也仍然选择将愤怒快速压抑了下去。
“生气了吧?”关墟低下头去,傲慢地拢着手,俯视着少女面无表情地说道,“……可以,这次可以。这一次既然是为了给客人们演示,你可以稍微生气。”
但少女却依然以平静应对:“……”
“反正如果发生什么,也是我的责任。”
“……”
关墟再次冷哼了一声:“原来如此,是做不到啊。”
他居高临下,用冷静的声音,平和的语气,以及中性的词语说着嘲讽的话:“你终究只是斋王代,是临时的应急措施罢了。
“没有真正的斋王的资质,学不会过滤御神体与国土之间的无关联系。
“这样就罢了……但看起来在与斋王的资质无关的方面,你甚至连对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都做不到。
“怎么,你害怕自己的情绪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没能力将它合上了?
沉默片刻,他摇了摇头,叹道:“果然不该对你有什么期待……你还是那么没用啊。”
——又是片刻的沉默。
随即,灰原初突然从斋王代少女的面具后面,听到了一声稍微平之前更重了一些的呼气声……被关进匣子里的愤怒,再次涌出来了。
……稍微。
在产生这种感觉的同时,在灰原初的视线中,大殿屋檐下的注连绳突然开始无风地晃动起来。
有力,左摆右摇,在短短几秒之内,幅度便越来越大。
……不,晃动的根本不是注连绳!
木制结构响亮的嘎吱嘎吱声从脚下这座大殿,甚至是从周围的其他那几栋建筑里一同传来,奏成了交响曲。
脚下的大地彷佛一块地毯,正被无形的大手用力左右扯动,令人站立不稳。
——是整片大地都在晃动,是地震了!
这还没完,突然“轰——”的一声,一道霹雳在天空上响起。
灰原初抬起头来,吃惊地发现原本月色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便密布了乌云。
“轰”——“轰隆隆”——闪电在云层中闪烁,雷声在云层中翻滚。
很快,地震缓缓平息。但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却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
灰原初站在正殿的屋檐下,抬头望向突然下起的瓢泼大雨,看着天上的电闪雷鸣,一时无言。
这……用“巧合”,说不过去吧?
雷雨虽然暴烈,却并不持久。
身后内阵中,少女的情绪也再重新收拢回去,收拢回到了那套十二单与那只白色面具的内部。
而不知何时,关墟已经拢着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灰原初的身后:“看明白了?”
“这场风雨和地震,刚刚同时发生在了真正的京都。
“这只是一个展示,更严重的情况,你可以自己去联想……哼,总不至于为了说服你,我就要真的引发一场洪水给你看。
“简而言之,斋王就是这样的存在——若能取悦斋王,那么她的舒畅会令整片大地都风调雨顺,果木丰茂。而如果斋王身上发生了不好的事情,那么各地就会随之出现各种自然灾害了。
“——反过来也是一样。
“当国家和平,斋王便可平静……但是而若国运不幸遭受到了疮痍与打击,则斋王的这具躯体,也会成为国土与国民的‘替身’。”
关墟再次从怀里掏出烟来——这次不是不方便的长杆烟,而是西式烟斗。
灰原初摸了摸下巴,确实感觉到了新奇与意外。
他回头望向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的斋王代:“这是凡人?简直是神明吧……”
“是凡人,但只是一半。而另一半在神明那里啊。”一边低头检查着烟斗中的烟草,关墟答道,“——巫女的身体,本来不就是联通神与人的的通道嘛。”
“……巫女?”
关墟又摸出打火机,终于点着了烟。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才继续答道:“这个国家有八百万神明,大大小小,或是司掌或是庇护着这个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