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口,成群的黑色水怪从里面喷涌而出,朝他们扑过来!
肯特大惊,拼命向上游去。
皮肉伤并不太影响肯特的速度。但是莱昂不仅没有了加持的力量,连本该有的体力也飞速退散。他手脚越来越麻软,右腿甚至开始抽筋。
“快跟上来!”肯特见莱昂没有跟来,急得直打手势。
莱昂望着他以天光为背景的身影,突然知道,自己追不上去了。
在这一瞬,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你先走。去求助!”莱昂打完手势,毅然掉头,朝着另一侧的游去。
肯特目眦俱裂。
水怪兵分两路,大部队追着莱昂而去,小部队朝着位于光线较明亮的肯特追来。
肯特气得在水中大吼一声,不得不掉头朝上游。他穿过了豁口,笔直向上冲。
一群水怪追出了沉船。天空中的闪电透过海水射下,照在它们从没见过阳光的漆黑肌肤和眼睛上。
那些皮肤迅速溃烂开裂,眼珠甚至爆开,炸出一团白浆。
水怪们瑟缩止步,不得不放弃了追杀,又掉头潜回了沉船里。
肯特不敢回头,疯了般朝着水面游去。
海面上的风暴更加狂躁,巨浪连天,天地变身一台马力强劲的洗衣机,连汤带水地搅拌着所有东西。
伊安的手环发出提醒,有一个人正在快速上浮。他立刻操作着飞梭靠近定位点。
是谁?
他屏住呼吸,心脏快要炸开。
两个少年的氧气应该都已耗尽了,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回来了?
是莱昂吗?
一个少年浮出水面,大口呛咳,在浪涛中挣扎。
栗发,是肯特……
伊安手忙脚乱地把肯特从海里拖上了飞梭,迫不及待地抓着他大吼:“莱昂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肯特上气不接下气,用被咬得皮开肉绽的手指着海面:“他……引开它们,让我先走……”
“什么?”伊安胸口瞬间破了一个大洞。
“水里……有怪物……”肯特惊恐地叫着,“一大群……吃人……莱昂把它们引开了。他还留在船里……神父?”
伊安再也待不下去了。他早已穿戴上了飞梭上自备的简易潜水助推装置,穿在衬衫外,脖子上也扣上了救生项圈,带上了氧气罐。
“神父,下面太危险了!”肯特拉住了伊安,“那群水怪少说有好几十个,攻击力非常强。它们畏光,但是……”
伊安又立刻把飞梭上的防水灯提在了手中。
“等等!”肯特急得大叫,“您只是个Omega,您对付不了它们的。让我来……”
“你给我呆在这里!”伊安厉声喝道,“你父亲和救援队很快就来。他们知道下面有异常生物,会采取行动。而我绝对不会放任莱昂不顾。他等不到救援就会缺氧而死的。”
说罢,推开肯特,跳进了怒海狂涛之中。
海水屏蔽了雷鸣和浪涛声,耳边只剩自己隆隆的心跳。
推助装置立刻启动,伊安含着氧气罐的呼吸嘴,飞速向下深潜。
米字架从他的领扣滑落出来,挂在脖子上,圣符在幽暗的海水中折射出一抹明亮的金光。
提着明灯的年轻神父犹如一道阳光,朝着深渊坠去。
生死存亡之际,莱昂燃烧自我般,爆发出了连他自己都惊讶的力量。
他身后拖着一条由水怪们组成的黑色尾巴,奋力游进了一条被炸开的通道里。
这里面是一条长廊,整齐地排列着一扇扇舱门,过去应该是高级军官们的宿舍。
莱昂找到了一间墙壁和窗户完好无损的房间,游了进去,迅速关上了舱门。
水怪们包围而来,撞击着墙壁和门,尖锐的利爪在金属舱壁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
莱昂缓缓后退。
“砰——”
一只体型较大的水怪撞在他身后的窗户上,隔着模糊的玻璃窗,张开尖牙森森的嘴,朝里面发出威胁的嘶鸣。
越来越多的水怪挤在了窗外,拼命抓挠,用尖牙啃着接缝处。
莱昂紧握着手中的钢管,背贴着同墙壁,让自己放缓呼吸。
镇定!他对自己说。
莱昂的氧气瓶也已告罄,他尝试憋了很长一口气,然后不得不启用了救生项圈里储存的最后一点氧气。
如果在三分钟后,救援的人没有到来。那么,迎接他的结局,只有溺毙!
在这最后的三分钟里,无数个画面如走马灯一般闪过少年的眼前。
帕特农落满花瓣的道路,夕阳下的蓝贝湾,厨娘玛莎新鲜烤出炉的面包……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爸爸坐在窗前弹着钢琴,神情沉醉,目光是那么忧伤。
父亲手把手地教他如何握刀,宽大的手掌粗暴地揉着他的头发,又沉沉地按在他幼小的肩上。
还有伊安。
他的伊安……
青年穿着深蓝的法袍跪在圣坛前祷告,面容是那么圣洁而俊美。
他们并肩骑着马,伊安的白衬衫在发光。他侧头朝自己微笑,眼睛里有阳光在跳跃。
灯光下,伊安坐在书桌对面,轻声细语地为他讲解功课,低垂的睫毛是那么纤长,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指轻轻拂动一下……
他将再也见不到这张清秀的面孔,再也听不到那道温润清朗的声音。
他再也呼吸不到那青草的香气,再也感受那修长的手指曲着轻轻敲着自己的额头,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
我真是个愚蠢的混蛋!
莱昂的泪水溢出眼角,同冰冷的海水融为一体。
我为什么要和他置气?我应该相信他说的所有的话,哪怕他就是在骗我。
我不想死!
莱昂在心中疯狂呐喊。
我想活下去!我想活得长长久久,活成一个讨人嫌的老怪物。
我想天天都能看到伊安。我想长大,想让他看到成熟、充满力量、完美的我。想反过来照顾他,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