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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无不言，说罢。”
“一则，萧鸣将军没有退路，他若敢拒绝，当下就会被灭口，二则......二则......”苏晚辞紧捏着手里的酥饼，饼屑簌簌地掉，“二则，萧鸣将军觉得您不是好皇帝，至少不如太子。”
圣上不置可否“唔”了一声，他咬着糕饼，慢悠悠咀嚼，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当朕察觉太子要弑君时，朕颇感欣慰。”
苏晚辞手腕抖了抖，饼子险些落了地。
“为君者，当六亲不认、心济天下，岚儿刻苦勤奋，心肠却太软了。”圣上放下糕点，捻了捻指尖的饼屑，“朕是从尸山火海里杀出来的，总害怕兄弟阋墙，养得他们亲如手足，岚儿这皇位来的太过容易，他根本不知人心险恶。”
苏晚辞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整个胸膛堵塞透不过气来。
“从前朕觉得岚儿过于宽厚，如今......”圣上笑容苦涩，如今赵成岚成为了合格的继承人，却再也不是他的皇儿了，君臣父子一场，他们终是走向了末路。
苏晚辞想起那日的萧文钦，在下令杀死朱道柳的那一日，他夜半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宿，就像刚去静山书院的时候，白天他张牙舞爪，好像无所畏惧，只有夜里，才会躲起来偷偷哭泣。
人要经历多少次绝望与痛苦，才能长出铁石心肠。
“朕命不久矣，想再修一修律法，朕想把这件差事交给你。”
苏晚辞闷声道：“微臣不通文墨。”
“这是你建功的机会，萧家的生路或许就藏在其中。”圣上笑道，“端王案朕还没有好好赏你，朕封你一个侯爵如何？”
苏晚辞茫然无措：“侯爵？陛下说的是真的吗？”
“君无戏言，朕说话自然作数。”圣上倚在身后的垫子上，望着虚空叹气，“先帝驾崩前，封这封那的，朕当时不明白，心里恨得牙痒痒，怎么临终还要给朕添这么多麻烦，那些都是什么狗东西，也配加官进爵，时至今日，朕终于明白了父皇当日的心情。”他转首看向苏晚辞，笑道，“人都要去了，还管什么江山社稷。”
“陛下这就说笑了。”苏晚辞用手背胡乱擦去眼角的泪水，“陛下不是还要修律法吗？”
“是啊。”圣上把串珠扔去看不见的地方，“朕还要修律法，苏卿可有什么提议？”
苏晚辞当真琢磨起来，“微臣有一个好主意。”
“说来听听。”圣上蹬了鞋，盘起腿来，与苏晚辞面对面。
“从今往后，这世上不分男女，女子当官当家，也可三妻四妾，男子自愿入后宅，便专心相妻教子。”
圣上哈哈大笑：“那不乱套了吗？”
“那就这样，女子及笄男子弱冠时，必须分家，以后一人一户，天王老子来了也别管，他们愿意怎么活便怎么活！也就不谈什么继承权。”
“朕还想名垂青史，做千古一帝，你这是让朕做狗皇帝啊！”
苏晚辞打嘴。
圣上笑道：“修律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既要考虑到风俗人情，又要考虑到三纲五常，女子科考做官都容易，可若正室是个寻常妇人，妾室是个将军，家主倒是个屡考不中的窝囊废，这家里往后如何相处？”
苏晚辞道：“那就不许纳妾。”
“你敢说，朕可不敢提，改明日岚儿毒死了朕，文武百官还得对他千恩万谢。”圣上呷了口茶，“果然是个不通文墨的。”
“陛下，别的都好。”苏晚辞跪在垫子上，支起身体，“赤子的继承权不能恢复。”
圣上抬起眼，睨着他道：“为何？”
“赤子去了旁人家，吃穿用度都是夫家的，又不赡养自己的父母，如何还能恢复继承权？”苏晚辞道，“岂不让其他兄弟姐妹寒心吗？”
圣上抿了一下嘴，又去摸串珠，不知扔去了哪里，实在找不着，不情不愿道：“那不行，朕非得给岚儿添添堵。”
“陛下七提七否，太子的心也七上八下。”
圣上笑而不语。
苏晚辞灵机一动：“微臣知道陛下说的生路在何处了！”
“嗯？”
苏晚辞放松心情，眼梢微微泛红：“臣要赌，太子铁石心肠的背后，仍存一份赤子之情。”
圣上含笑道：“苏卿虽不通文墨，却看得透人心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