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初雪。
再往后,这雪也开始越下越大,就连山丹城旁的丹水都结冰了,百姓们也不再开荒,而是在初雪那几日翻了一次地后,便窝在家中休息了。
十月下旬,敦煌的帛书送到了甘州,而这无疑掀起了轩然大波。
“折冲……不对!现在应该叫刺史了!”
“耿明、马成你们几个现在也是别将了。”
“你都当上果毅了,还好意思调侃我们?”
山丹衙门内,堂中的火盆并未驱散寒冷,在座的众人纷纷穿着衣大氅,说话间白雾弥漫。
刘继隆坐在主位,用木棍扒拉着面前的火盆,不由怀念后世的暖气与空调。
“行了,都别高兴了。”
刘继隆放下棍子,看向陈靖崇、马成他们说道:“张昶那边来了信,说是尚铎罗暂时回不来了。”
“回不来?”陈靖崇他们愣了下,愕然道:“这尚婢婢不会是见我们势大,准备翻脸了吧?”
闻言,坐在一旁的崔恕也皱眉道:“说不好,毕竟鄯州紧邻湟水,肯定不会缺水。”
“如今秋收,若是鄯州收割的粮食足够一年之用,恐怕他还真的不愿放回尚铎罗与鄯州的弟兄。”
“娘贼的!”李骥骂道:“就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货色!”
一时间,众人都在骂尚婢婢,显然将尚铎罗及鄯州的精骑们当成了自己人。
对于这场面,刘继隆打心眼的高兴,不过对于他们的猜测,刘继隆却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鄯州虽然休养了一年有余,但被论恐热糟蹋的耕地却没办法恢复得那么快。”
“依我看,尚婢婢恐怕是想留下尚铎罗他们去攻掠廓州……”
“攻掠廓州?”众人诧异,而刘继隆也继续道:
“尚婢婢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之辈,如今河陇人心失离,他又有我们相助,说不定在我们东进之时,他也招募了不少部落和甲兵。”
“倘若如此,他自然会想着扩充地盘,而留着尚铎罗也就不奇怪了。”
他话音落下,陈靖崇不免担心道:“可他若是不放回尚铎罗和鄯州的弟兄,那我们来年东征时,手下便少了精骑千人,实力不免遭到削弱。”
陈靖崇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少了鄯州的这一千精骑,以甘州之力,顶多拉出一千五百精骑罢了。
尽管凉州遭受重创,可番兵自小训练马术,而凉州又并不缺乏军马,只是维持不了太多精骑罢了。
眼下生死在即,尚摩陵等人也不会干出惜钱粮而舍性命的事情。
这么一来,他们想要再培养几百上千的精骑还是十分容易的。
到时候城内两千甲兵死守,三千精骑在外伺机偷袭,这仗怎么看都不好打。
更重要的是,甘州的轻骑并不如凉州多,放哨的范围也不如他们的远。
若是要攻城,那目标位置太固定,很容易遭受突袭。
三千精骑突袭五六千甲兵虽然损失会很大,可足够他们吃一壶了。
若是甲兵死伤太重,显然会影响到刘继隆进攻河陇的战略。
面对这种情况,刘继隆也沉默了片刻,而后才缓缓道:“放心,即便尚婢婢不想他们来,也得看他能不能留住!”
他这话说罢,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要知道鄯州精骑每次前往鄯州后返回山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吐槽鄯州的伙食难吃。在山丹待久了,再让他们回去吃没有油水的粟米饭,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想到这里,众人都放下心来,而刘继隆也拿着帛书交代道:“先前甘州有二十五个团的兵额,如今提升到了四十五个团。”
“张刺史成了节度使,并示意我们在山丹募兵三千,如此一来,先前我交代的两千人就太少了。”
“传令下去,再募一千人入伍从军,参军者授牛三头,粮二十石!”
刘继隆没有再分地,因为山丹没有熟地了,只能发耕牛让军属自己开垦。
交代过后,刘继隆便示意众人退下募兵去了。
倒是在他们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已经下雪的鄯州鄯城却怨声载道。
“娘的!这过得什么日子?”
“看看,这吃的是什么东西!”
“再这么吃下去,我的马都瘦得跑不起来了!”
“尚都护呢?去找尚都护!”
“走!”
鄯州城外军营内,随着一名兵卒将手中的粟米粥摔翻在地,四周的兵卒也纷纷叫嚷了起来。
不多时,八百多名从山丹归来的兵卒就聚集一处,浩浩荡荡向鄯城之内冲去。
城门的百户长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让人紧闭城门,自己跑到城头质问:“你们这群家伙要干嘛?!”
“你个大鼻子娘贼!赶紧给老子开门!”
“娘贼的,开门!”
“叫尚都护和乞利本出来!”
“叫乞利本出来!!”
原本在山丹老老实实的鄯州精骑,此刻竟然披戴甲胄,手执兵器将鄯城北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阵仗看得百户长冷汗直冒,连忙安抚众人:“我现在就去找乞利本,你们千万别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