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条几另一头,拿起装有凉水的罐头瓶,折回了矮桌旁。
沈青抓把大米,丢入罐中,持筷搅拌数下,待水变得混浊,扫视一圈,瞄中条几上靠墙而立的鸡毛掸子。
蓬松、茂密,特适合当刷子使。
“小桃,把鸡毛掸子拿过来。”
“好嘞~”小桃跑向条几,快速拿回所需物件,“喏,给。”
沈青接过,扯下几根鸡毛,沾取淘米水,涂抹在合同上。
倾刻间!
微湿的白纸上,浮现出一些文字。
颜色虽浅、边缘也模糊,但每个字都仍能被辨别出来。
【土地租赁协议书
甲方:安桃,乙方:安大左
经甲、乙双方协商,甲方将西塞南头的五亩地,以每年60块的价格,租赁给乙方,租期为五年。
公粮,由乙方负责缴纳,租金一年两付,每一季庄稼收割完毕后的十四天内,乙方需向甲方支付一半租金。
注:租金,可用同等价值的粮食来支付。
签名,甲方:安桃,乙方:安大左,公证人:郝快,日期:1982年5月28日。】
“消失的字,真又显现了。”小桃粲然一笑。
沈青把纸上内容念了一遍后,看向表情惊慌、恐惧的四人。
“合同,一式三份,把你家那份拿出来,与桌上这份比对一下,看看是否有不一样的地方。”
水、鸡毛、大米、白纸,皆是寻常可见之物,凑在一块,却迸发出奇迹了。
这...一定是有鬼神在作怪。
虎子把脸埋在亲奶怀里,他胸口发闷、呼吸困难,但吓得不敢大喘气。
李大瑞夹紧双腿,心脏突突跳,特想去上厕所。
小囡瘫坐着往后退,掌心触碰到软韧物体后,大叫一声,猛然弹起身子,缩进角落里。
“不...不用比了,桌上那份内容,和我的一模一样。”
安大左退至侧墙。
他那份合同,早扔进灶膛烧成灰了,想拿也拿不出来。
“承认便好,快点交租金,往后我家那五亩地,不租给你了。”
“租金,得按市场价来算,五亩地,种一季庄稼,需付40块,刚播种完的小麦,就作为逾期赔偿,免费归为小桃所有。安大左,你认可这个方案吗?”
说完,沈青转动信鸽,使其眼睛对准安大左。
认可吗?
安大左当然不认可!
五亩地,播了百来斤小麦,光成本就十七八块呢。
安大左抬起头,还没说话呢,就和‘信鸽’对视上了。
他顿感自己像卷进水漩涡的鱼,天地翻转,头晕得不行。
“我认,我这就取钱去。”
安大左爬起来,颤颤巍巍走进东厢房。
沈青为防他使诈,撩起西厢房门帘,高抬脚抵住侧墙。
簌---
侧墙,由竹框+织壳子+报纸组成。
年久失修,一点都不牢稳。
沈青脚一蹬,侧墙就轻微晃动,上面的积灰,也扑簌簌的往下落。
一时间,李大瑞和小囡,感觉有一股无形力量,在抚摸她俩的额头、鼻尖、脸颊。
小囡吓得蜷缩身子,李大瑞则秃噜个不停。
“安磊、宁茹,冤有头,债有主,你俩要报仇,甭找我,我只是个打杂的,倒壶水、烧桌菜而已。是大左,是他馋你家地,特意找人一起骗小桃,要报仇...找他去。”
走至门帘旁的安大左,正巧听到媳妇的话,忙叫屈道:
“安磊、宁茹,甭听她瞎胡扯,我一大男人,再怎么贪财,也不会瞄上同姓侄女。全赖那泼妇,她整日吹枕边风。说...你家没男丁,安桃一旦出嫁,地,就归外姓人了,喊我想法把地搞到手,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李大瑞反驳,“不是这样的,他放屁---”
“够了!”沈青大声呵斥,“都闭嘴,我们不是来看‘狗咬狗’的。”
李大瑞闭紧嘴巴。
安大左走回堂屋,捏着四张10块钱的票子,向前一递。
那些钱,油亮、无褶,很新,一看就知是从银行取的连票钱。
果然,被堂哥拿走,开饺子馆了,都是糊弄人的话。
小桃接过钱,查验无误后,将其收进兜里。
“小桃,地里的麦子,我不要了,全归你。”
沈青走上前,“口说无凭,立字为证。你俩签个合同解除书,你再写份认罪书。解除书留着,认罪书...烧于坟前,同‘信鸽’去往下面,以浇灭其主人火气,此事才算了了。”
安大左前面听得直皱眉,听到后面,他眼睛一亮,了了,就不用担心鬼魂来索命了。
“行,按你说的办。”
沈青掏出纸、笔、印泥,唰唰写了两份解除书。
【土地租赁协议书
甲方:安桃,乙方:安大左
由于乙方违约,未在约定期间内,向甲方支付租金,经甲、乙双方协商,解除西塞南头五亩地的租赁关系。
今日,乙方依照市场价,向甲方支付40块,地里已播种的小麦,作为逾期补偿,归甲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