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渐落时分,最后一丝余晖眷恋地停在远处山峦中不肯离去,谢婉眠听到织拾说表兄姜尘允见她。
她有些迟疑,按理来说,她现在已是有夫之妇若是私自见外男难免招来非议,但儿时也是姜抚烨一次又一次在继母戕害她时护住她,若不是当年发生了那件事情,两人早早定下婚约也未可知。
那时她还未遇到孟鹤卿,她对于姜抚烨也并非男女之情而是兄妹情谊,只是年少时不大明白情爱,觉得相互了解也是可以共度余生的。
但偏偏她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半晌过后,她这才掀开卷帘这才看到马车前站着的飒爽男子。
姜抚烨是武官,他的身形比孟鹤卿看上去要更为魁梧些一身玄色鎏金云纹衣衬的他整个人肩宽窄腰,若是细看依然能看到紧实肌肉紧紧贴在衣料之下。
但说实话,她还是喜欢孟鹤卿那样的,身姿挺拔如竹,修长匀称又兼具体魄健美,穿什么衣服都好像带着仙气儿似的。
谢婉眠径直下了马车,朝着姜抚烨作揖,“表哥。”
姜抚烨认真地打量着她,眼眸中带着些许关切,“不知眠眠近日可好?我听闻你和宣平候的二公子成亲了,我当时还远在边关,近日才回恐怕没什么贺礼,这串绿松石手串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谢婉眠看了一眼,那是一串成色极好的绿松石手串,光滑圆润,质地细腻,在阳光下呈现深浓的蓝绿色,她从小也算是见过不少首饰,母亲家里也是大户人家,自然知道这手串价值不菲。
她收回视线,淡淡道:“表哥,我不能收。”
“这个也算是我的心意,眠眠还是收下吧。”他有些紧张地看着谢婉眠,略带粗糙的指腹上似乎还带着刀尖割裂的伤痕。
“表哥征战沙场,金银珠玉都是拼了命挣来的。此前我已然说的很清楚,日后你是你,我是我,莫要叫我闺名了。”谢婉眠朝他作揖,随即转身就跨上了马车。
姜尘允看着谢婉眠马车离去的方向,有些恋恋不舍地向前走了几步,眼眶倏地红了起来,若是当初他没有听信谗言该有多好……
夕阳西下,马车的方向也逐渐模糊在视野里,看到这一幕的孟鹤卿最终放下了车帘,冷声道:“回府。”
以淚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他连忙道:“是!”
天幕很快沉了下来,马车徐徐停在了侯府门口,孟鹤卿用折扇挑开车帘,神色淡漠地看向远处,今夜无月,只有零星几点星子闪烁,未时下了场绵绵细雨,此时夜风还是带着湿润凉意的。
他向来冷静自持。
前世他其实不知道姜抚烨的存在,但今生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夫人也曾差点有过一段姻缘,莫名的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他如往常般回到春华苑。
谢婉眠此时正躺在摇椅上看话本子,狸猫窝在她腿上打呼噜,手边泡着一壶上等的西湖龙井,有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她也未曾察觉,咬了口杏仁酥继续翻阅书页。
织拾抱着古筝从廊庑下跑了过来,兴冲冲地笑着对她道:“小姐你瞧,这是什么?”
话才落,她正准备瞧过去时却是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月洞门下的孟鹤卿,他站在朦胧夜色里,绯色官袍衬的他的肤色冷白胜雪,竹叶隐隐被风吹得有些沙沙作响,他的衣袍也被吹起,清隽身影美的像是刻在山水墨画上般。
谢婉眠放下手里的话本子,语气温和:“二爷可是要传膳?”
孟鹤卿抬脚走了进来,极淡的‘嗯’了一声,随后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谢婉眠看着织拾抱着的古筝,笑着道:“你先去叫人传膳,明日教你弹古筝。”
织拾雀跃不已,小姐弹得古筝最是悦耳好听了,她也想学着弹,“好。”
不一会儿,晚膳端上了桌,谢婉眠刚才吃了些糕点没用多少便不吃了,而孟鹤卿也不知怎的,今日也用的少,才吃一会儿,黑玉箸便搁置在了止箸上。
丫鬟们收拾好桌面后,便纷纷退了出去。
谢婉眠用完膳后便越发觉得孟鹤卿怪怪的,时不时会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盯着她,被她发现了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前世时二人几乎未曾冷战过,除了那时第二胎的孩子流掉之后,她单方面的不愿意和他沟通,两人平日里也算是相敬如宾,况且那时孟鹤卿也并不会像今日这般欲言又止,甚至有些冷寂到令人肌骨发寒。
她拿着织拾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拭着手指,片刻问:“二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孟鹤卿捏着手中茶盏,薄薄眼皮掀起瞄了她一眼,“夫人会弹古筝?”
谢婉眠总觉得他应该不是问这个,但还是回了他:“略懂一些。”
“我可以听一曲吗?”孟鹤卿轻声问道。
谢婉眠懒懒靠在美人榻上,拿着小锦旗逗狸猫,神色恹恹的,“我今日乏了,改日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