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已经和离,因此我从母姓,我本应是我阿父的嫡长女,可我从未在忠勇侯府住过一日。我有两个家,一个是在护国公府,与大父大母同住,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里,我住的地方叫扶离小筑。我的另一个家在庆国公府,那是我阿母再嫁郎婿的家,那里也有一个叫扶离小筑的院落,是属于我的。但我住得极少。阿母把我接过去,没住几日,大母就把我接回来。我有二个阿耶和二个阿母,我出生后见过我大耶不到三次,却随他到了冀北。二耶待我极好,我在太学闯的祸都是他收拾烂摊子。我不想议亲时,他就装醉,把人给打发了。不过,我大耶的继妻,却在我三岁那年,派人把我拐走,要把我发卖掉,让我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奴仆。还好,有人捡到了我,把我带回家。从那之后,他就成了我的影子,为了不让不懂事的我再度被人拐带。”
商离娓娓道来,声音不大,点到即止,“我依然是风光无限的世家贵女,依然闯祸顽劣,我并不是什么韩氏旁支,我甚至连一个旁支都不如,她起码还能有自己的家。可我却不知道,究竟何处才是我的家。直到我来到冀北,我有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我有两个兄长,家中的一切都是我说了算,我可以随心所欲。那一刻,我懂得了一件事情,即便我无法摆脱姓氏所带来的一切,但我还是可以做我自己,为家为国,我都不能只想让自己好过,而看不到其他人的悲喜。这世间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放手一搏。”
拓跋迟似懂非懂,“我生来学的第一件事情是杀人,义父告诉我,若是不杀人便会被人杀,想要活着,我没有选择。但我想帮你,我不想看你被人欺负。那一日在信都大营外,我看着你冲进包围圈中,护着那名浑身是血的少年,身影小小的,根本护不住他。我身份特殊,不敢贸然进军营,所以我一直守在外面。我想,我可以帮到你,我也做到了。”
“你帮不了我,拓跋迟,我是征西大将军陆疆之女,护国公府的商小九。无论我要做什么,都是我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种田。”商离长叹,“不过,我希望终有一日,你我不会成为对手。”
拓跋迟并不明白,许多年后他才明白商离话中的深意。
“我说少狼主,你的狼卫什么时候能到?”商离有些困了,“不如我先小歇片刻,两个时辰后你叫醒我,我来守夜,你去歇着。”
拓跋迟不以为然,他以为狼卫很快会到,他能让商离睡到天亮。
可子时过了,仍旧未见狼卫的身影。周围很静,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响。
这很不寻常,狼卫无法及时出现,只能说明在他所处的周遭都是慕容氏的人,狼卫不敢力敌,保存实力,徐徐图之。
拓跋迟也困了,月影偏西时,他摇醒商离,商离揉了揉眼睛,立刻清醒。她睁眼时,没有见到狼卫,便明白几分。
天亮后,依然只有野果子裹腹。
商离并没有嫌弃,一口一个,只要能填饱肚子。
拓跋迟又去摘了一堆果子回来,面色凝重,“我们可能不要再待上几日,外面都是慕容氏的人,他们隐于暗处,似乎不准备动手,只是想困住你我。”
商离思前想后,“你不觉得,你我如今这般,正是韩充想要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室是山坳,但也无旁人。”
拓跋迟轻哼一声,“还能如何?”
商离说:“按大齐的礼制,男女三岁不同席,你我在此若是过了一夜,你就该娶我当你的新妇。”
拓跋迟大笑,“正合我意。你看,天做媒,你合该是我新妇。”
商离睨他,“如此一来,你欠了韩充一个天大的人情,而我身为韩氏女,便成了他韩充笼络你拓跋部的工具。我原以为,你一个拓跋部族的少年,即便是族长众多儿子中的一人,韩充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地讨好你。可韩充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你拥有狼卫,而我拥有宁郡的田产。他让你我联姻,日后这些都成了他手中之物。是谁说他才能不显的,看来是都用在旁门左道上。”
“这也可以?”拓跋迟啧啧称奇,“可我为何要欠他一个人情,我为何要为他所用,委实可笑。”
“因为我是韩氏女。”商离提醒他,“出了这个山坳,你要记得,我只是韩氏女。”
拓跋迟揶揄道:“你我若是过了一夜又一夜,又该如何算?”
商离娇喝道:“不算!”
狼卫接应不到拓跋迟,又不能对慕容飞骑下死手。前狼主曾立下规矩,在鲜卑八部族中,若非有人先挑起事端,不能出手伤人,狼卫是赏金的狼卫,出刀必是有赏。然,少狼主被困也不在规矩之中,且少狼主性命无忧,那就只能先等着。
谁曾想,这一等就是三日。
等不到少狼主的信号,也等不到少狼主的人,却等来征北军的玄甲卫。
玄甲卫来的人不多,郑嚣亲自统帅,以练兵为名,把今年新兵营最好的八名士兵都带了过来,同时还有十名玄甲卫,玄甲副统领安生与他一道前来。随行的还有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