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里,一人多高的玉米已经出穗了。
春耕秋收。简单四个字,农民们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辛劳才能等到收获的一天。
老罗吧嗒吧嗒吸着土烟,看着一边在坝上劳作的社员。他自己做了一辈子田里的活儿,种麦插稻,使镰耍镰,到现在做不动了,才只打理自己的自留地。
可以说,一年到头,像侍候孙子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多少能歇息的时间。到年尾了,细粮也就十来斤,粗粮那是每天吃。
即便辛辛苦苦一年,最后还得看天,老天爷心情好的时候,一年结算下来,一家能有十多二十块的收入。
这十多二十块钱,要买家里用的所有东西,油盐酱醋茶,全家人的穿的用的,还有人情往来的大小事。
所以农民苦啊,比不上工人月月有工资。
老罗想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去当兵,末了牺牲了。家里得了八百块抚恤金,儿子媳妇拿了三百块改嫁了。
如今手里只有五百块。
这五百块现在也没有,借给了辛家老大婆娘的亲戚了。
如今老两口手里没钱,难怪老伴慌了。这毕竟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攒一辈子也不容易攒出来的钱。自己就这么轻易借了出去,老伴慌也正常。
自己和老伴动不了啊,这可是儿子留给自己和老伴养老的钱, 还有孙子将来娶亲的钱。
可不能这样就没了。
想到这里,老罗有些急了,猛抽了几口烟,看着烟锅里的燃尽的烟草,将其在旁边的石头上磕了一下,将灰烬褪出来。
然后,快步的向田间地头,辛老大的方向走去。
辛大海吃过午饭就上工了,今天生产队分派给他的活儿不重,到秧田里扯稗子。
“大海,我今天人有点不舒服,到田坎上去坐一会儿。你先帮我扯到哈。”辛老大对弟弟说。
辛大海向来大度,知道他大哥又是想去偷奸耍滑了,今天的活不累,他一人能做下来。点点头,继续在田里到处找稗子。
老罗找到辛老大的时候,他正在田坎边的林子下睡觉,呼噜声巨响也没人管。
老罗推了推他,辛老大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继续睡。
今天老罗是铁了心,一定要找辛老大问个还款的期限和说法的。
他抽出别在身后的烟杆,用力敲了敲辛老大的背。
“做啥子?!”辛老大正梦见婆娘给他炖了只鸡,他刚拿到鸡腿,嘴刚张开,还没吃到肉,鸡就飞了。心情十分暴躁。
睁开眼看到一张老脸,辛老大愕然改了口气:“哦,原来是罗叔啊?罗叔,啥子事啊?”
“啥子事?我来问下,你婆娘娘家亲戚的娃娃找回来没有?”
辛老大坐了起来,说:“回来了,回来了,前几天我婆娘回了趟娘家,说是找回来有三天了。”
老罗瞪着铜铃似的眼睛看着他,生气地说:“这都回来三天了,我的钱咋还没有还呢?先前不是说她男人回来就还,咋说话不算话呢?”
辛老大僵了脸,干笑着说:“这,我也不是不晓得。”
老罗对辛老大的回答很不满意:“辛老大,你别忘了,你是保人,我拿不钱,就找你要。”
辛老大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罗叔,你咋能这样说呢?保人是我弟,辛大海,我是见证人。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
老罗虽然不能整日地下地干活了,但自觉耳朵没聋,眼也没花。借钱那日的情形他记得清清楚楚,辛老大婆娘的娘家人借的钱,他还不至于昏头让辛老二做保人。
现在辛老大这么一说,他不明白了。
老罗背着手,侧着头望向辛老大:“啥?保人咋就成你弟了?”
辛老大嘿嘿一眼,也不多解释:“罗叔,不然你回去看借条。我不得骗你,你不识字,找队长帮你看。”
事情有枝节,老罗心里七上八下,急急回屋找老伴拿借条,让队长看了。
“罗叔啊,见证人是辛老大辛河没错。保人是按的手印,我就不晓得是哪个了。”
按手印的事辛大海,老罗记得清清楚楚,他和自己一样不识字。
保人和见证人换了,这咋办?老罗回家和老伴商量。
事情发生变故,罗老太太反而不慌了,
“咋办?总归是他们两兄弟的事,喊辛老大那婆娘,带到人,去把钱要回来。”
老罗两口找来的时候,辛大海夫妻觉得快立不稳了,天外飞来一笔巨债。
穆清容看到她姑妈觉快立不稳的样子,接过了穆英怀中的婴儿。
老罗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把辛老二扯到这事里去,但再不好意思,也没有五百块钱重要。
穆英急得脸红耳赤:“不行,我去找辛老大,他们做事不能这么不要脸!”
罗老太太劝着:“穆英,这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