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到了二楼大厅，重新响起的音乐变得舒缓轻松，鼓声已经停止了，入耳都是袅袅的古琴。大厅中央，那名为吴十二的乐楼羽官背对着她在地毯的中心低头坐着，银的锦袍并没穿好，散漫地披在肩头，袍摆拖地，黑发用银簪斜斜绾在头顶，很松垮，后脑的头发向下耷拉着，遮住了后颈。
沈星对吴十二并无印象。在她的记忆里，过去的羽官叫司二三，且至少是个女子，而吴十二说话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
即使吴十二背对着沈星，沈星也看得到吴十二膝上横着一把红色的琴。
沈星再环视四周，七八行编钟绕满了这大厅，无法估量数目，而编钟之下还立着些鼓和其他的琴，大厅顶端静静吊挂着无数风铃般的笛子，赤白干净，像是象牙和白玉混合的质地。
“贵客要问什么事？”吴十二轻轻拨了两下琴弦，没有回头。
“随便说说，可以问关于我的事。”慕丹心道，“但不要直接说今不弹。”
沈星明白慕丹心的意思。
在此之前，她问过慕丹心为什么今不弹会躲起来，慕丹心也解释了缘由。
“老板知道数值设计那件事之后，用上真的身份对所有门主都下过命令，如果他们被打伤，十方阙绝不会修复他们的伤，如果重伤不治就直接抹消，之后换新的主事上位。出于这种畏惧，他们在各个门派里都藏得很深，不轻易见任何人。这也是江湖里都知道的规矩，无事不能轻易求见门派主事。”
“难怪。”沈星感到头痛，“你们老板该不会把他们关在一起了吧？”
“这不会。门派需要人维护，在这里生活的人需要感受到一切合理，不然数据稳定性会受到影响，十方阙的数据管理还是有所限制。”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过，老板用门派中人威胁过那些不怕死，甚至想自尽的主事。”慕丹心继续道，“如果主事死亡，十方阙会在他的门派中随机抹消几十到上百个弟子，或者抓些弟子成为奴隶。”
“那些卖骨奴，都是这么来的？”沈星回忆起申屠的惨状。
“不完全是。那些人也有不少是自己走投无路，沦落至此，而且身上还没有背负必要剧情。所以公司除了保持他的数据存留之外，不会介入他的生活。”
“既然没有必要剧情，也要放到游戏里来吗？”
“是的，因为江湖里不止有侠客，更多的是普通人。”
沈星半天没答出话。
一旦律法默认，原本血腥的血肉买卖就变得稀松平常，何况是在生死都微妙的电子世界里。
“总之，狂刀已经有了一次先例。”慕丹心补充，“最开始的时候，狂刀门主不忿，直接挑战上真，意图反抗。他失败后，狂刀出现了一次崩解，从主事到各个重要人物基本都换了一遍，之后一直备受打压。而且，因为一直找不到新的合适的门主，现在是一组员工用一个账号24小时全天候轮班在做狂刀的门主，处理门派各项事宜，经常出错。狂刀的衰落在目前的游戏更新里也出现了，只不过，描述是门派内部争夺门主，内乱导致狂刀门凋敝。”
“你们老板可能需要去精神心理科看看病，她可能有反社会的倾向。”
沈星越发愤慨，而后想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可是这么说来，如果我弄伤今不弹，我是不是相当于害了她？”
“这不用担心。”慕丹心许诺，“你击败她之后，我会开启管理模式，修补她的数据，让她继续存留下来，就像我之前对屠灵阁主做的一样。”
毫无疑问，如果她现在直接问今不弹的状况，会打草惊蛇，被当成别有用心的人。
“我想知道慕轩的去向。”沈星对吴十二道。
“青玉医门的慕轩？那可是十方阙都找不到的人，看来贵客对我们信任有加。”吴十二笑道。
“是。”
“同他有冤仇？”
“算是。”沈星单刀直入，不再多话，“事成要多少钱？”
“三千金。”吴十二背对着沈星伸出三根手指，“要现钱，也要定钱。”
“若事不成，也赔我这些？”沈星反问。
——这是乐楼问事的规矩，但凡进了门，乐楼就没有拒绝客人的道理，除非客人因为给不起报酬，知难而退。
而一旦事情没做成，乐楼也会照单补偿。
这反问问罢，吴十二反而半晌没有回答，手搭在琴上，长甲慢慢地敲了两下琴身，像是在思索。
“贵客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钱？三千金没有一点犹豫，再三倍，可就快黄金万两。”吴十二缓道，“您的身份不一般。”
“我的身份不干你的事。”沈星冷道，“你要是没有和我谈价的权力，就找能说得算的人来和我商量。”
“好，好，我明白了，不如这样吧！”
吴十二忽然放下琴，大笑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