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三元楼,那个无赖撒泼,险些伤了你。可我看着,那位姑娘却面不改色,气定神闲,我便猜她有几分身手。你们二位已是同桌共饮的情分,既有这本事,却又不护着你,应该是想隐瞒些什么吧!”万清淮想了想,又继续道,“此乃其一,其二嘛……我从那位姑娘身上闻到了一丝沈木的香味。”
“沈木香?”
“这沈木香乃是大越特有的,帝京向来少见……”
万清淮又想起七年前,父亲带回的兰娘子。
兰娘子素爱调香,入了府也不争宠,待人又和善,还曾教过万清淮制香焚香。可谁曾想,这样好的娘子,竟……
万清淮叹了口气,用平常的语气继续道:“她用大量的香粉掩去了这味道,我鼻子一向灵,就闻到了。用如此价廉的香料去掩盖名贵的香料,岂不奇怪?何况我只是提醒你她有点身手罢了,也没掺和别的事。你若是不知情,这便是我的一番好意,若是知情,也无伤大雅。”
许是在楚倌秦楼混迹久了,鲜少见到这般敢驳自己,又聪慧的女子。
一番话下来,赵彧白对眼前的女子倒刮目相看起来。
“你我素不相识,这一番好意从何而来?”
万清淮犹豫:“自是因为拿人手短,吃了你的梅子糕。”
“那我们可算得上是好友了?”
“不算,我不喜欢与朝中之人打交道。”
赵彧白更惊讶了:“你知道我是谁?”
万清淮摇了摇头:“不知道,想来不是为官,便是皇亲了!”
“此话又从何说起?”
“你这人问题多得很!寻常人家,哪需一个大越探子如此费心的接近。”
赵彧白被呛了一番,便想坦诚相见,却被万清淮制止。
“公子,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不必相识。况且您身份尊贵,不该与我这样的人有往来。”
“姑娘聪慧,又有远见,今日一番交谈,在下实在佩服。只盼能与姑娘成为挚友,若再有疑虑,好请姑娘赐教!”
“不大方便!”
“为何?”
“我有病!”万清淮随口胡诌。
“有病?”
“嗯!很严重!”
“可找大夫看过了?”
“没用的,我这病难治,若发作了,见人便咬!”
赵彧白看了看万两,又看了看万清淮,小心试探:“可是瘪咬病?”
万清淮与万两对视,摇了摇头:“娘胎里带的,不知何疾,所以无药可医!”
赵彧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万清淮随便找了理由打发了。
赵彧白只觉得好笑又好气,现在天还亮着,睡什么睡?也不编个过得去的借口,未免也太轻视自己了。
为玉从王屠户那儿回来,打听到万清淮是五年前才搬进来的,再往前是做什么的,也没人知道。
搬进来还不到一年,她母亲便去世了,只留她一人在此处。
平日就去摆摊,也给人缝补衣裳。
为玉还带了一个香囊回来,说是万清淮绣的。
“怪不得能得秦掌柜赏识呢!”赵彧白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绣着的鸟儿,又想起万清淮的话,便吩咐为玉,“洛桑既是三哥的人,又怎么会和大越扯上关系?你去好好查查!”
万清淮肚子里生起一股无名火,在小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躺在桂花树下,头枕着万两的肚子。
五年的时间,好像也不算太长,可万清淮已经记不清太多事了。
被抄家的那日,一众官兵闯进内院,搜出来的珍宝堆满了院子,更有大越名贵的香木无数。
后来,父亲和兰娘子被带走,万清淮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万清淮跟着母亲离开时,那院子早就不复之前的样子了,甚至连雕花的木门都被拆下来搬走了。
再后来,就是母亲跪在大理寺门口,整整三日,滴水未进,直至晕倒……
“最是无情帝王家,用之如琼玉,弃之如敝履!”万清淮声音凄凉,那双含泪的眼睛里,映出白色的桂花,就像母亲迎回父亲尸首那日,簪在鬓角的花。
万两察觉异样,突然起身,万清淮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还未等万清淮发脾气,就见万两摇着尾巴,钻进了万清淮怀中。
万清淮破涕为笑。
汇英楼的那间铺面也终于定下来了,李掌柜亲自去的。
先是告诉那掌柜的,秦绿枝看上了观桥的一家铺子,大小合适,喜欢得紧,马上就要定下来了。
掌柜的急得不得了,又是送银子,又是请吃茶的,求着李管家在秦绿枝面前说好话。
秦绿枝拿到租契,便叫了木瓦匠,重新修葺了铺子。
万清淮去看过两次,那地方实在是太大了。